天下父母的心情大概就像蘇軾(東坡)所說:「惟願孩兒愚且魯,無災無難到公卿。」只要孩子平安長大生活順遂,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苦難。理智上知道這不可能,也沒必要,情感上依然如此祈求上蒼。
我們對自己的人生,也希望天天晴日,不要下雨颳風。但如此祈願是「顛倒夢想」,錯放了重點。
杜斯妥也夫斯基說:「我只怕一件事:我怕我配不上我所受的苦難。」我們在意識層面希望過安逸的日子,但靈魂層面卻渴望挑戰、焠鍊,佛法說「逆增上緣」,在逆境面前,我們都是學生,應懷著謙卑和好奇,探索上帝交給我們的功課。
春花秋月何時了,往事知多少?
小樓昨夜又東風,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。
雕欄玉砌應尤在,只是朱顏改。
問君能有幾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。~南唐.李煜〈虞美人〉
王國維(清末)說:「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,感慨遂深」,這宏大深邃的詞境,是從亡國的悲痛中焠鍊出來的,否則他只是有藝術才華的皇帝,歡樂與哀愁,只是生活表面美麗的浪花。
粵以戊辰之年,建亥之月,大盜移國,金陵瓦解。余乃竄身荒谷,公私塗炭。華陽奔命,有去無歸,中興道銷,窮於甲戌,三日哭於都亭,三年囚於別館。~南北朝.庾信〈哀江南賦〉
杜甫(唐)說:「庾信文章老更成」,庾信36歲前是文學侍官,作品不外乎風花雪月歌舞昇平,然而江山一夕變色,42歲時更流寓北方,有家歸不得,雖然在北朝做了大官,心境已經永遠揮別往昔的輕淺了。
災難不是境界的自動販賣機,丟進「平庸」,誆啷掉出來「偉大」,否則放眼皆大師,滿街都菩薩,立院即淨土了。
從平凡到深刻,轉化的關鍵,在於人的「心」。不必定要國破家亡才能活出深度、寫出好詩,日常生活處處隱含著美與幻滅、期待與遺憾、旅程與冒險,只是要時刻覺知,用「心」體驗。英國詩人William Blake (1757-1827)說:
一沙一世界 To see a
world in a grain of sand,
一花一天堂 And a
heaven in a wild flower,
掌中握無限 Hold
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,
剎那即永恆 And
eternity in an hour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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